我们懒洋洋地坐在家门口
没有特别的事
没有特别的话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秧,昨天黄昏前冒着小雨已经插好了
未来几天没有什么划算
如果愿意,
可以一直这样坐到吃晚饭
坐到成群的蚊子涌进家门
直到爸爸想去找根烟抽
妈妈要洗菜了
贝贝的头上骑了一只蝴蝶
小芸抱住胆小的贝贝
贝贝在她身上撒开了娇
贝贝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
贝贝不知道难为情
小芸央我去捉蝴蝶
蝴蝶绕到她的头顶上飞呀飞呀
她抓也抓不到
我们坐在矮凳上笑
乌桕树上落下一片斑黄色的叶子到门前的溪水里
蝴蝶就来自那里
小芸追着蝴蝶跑啊跑啊
贝贝在后面跟呀跟呀
蝴蝶在门前飘呀飘呀
时光打个盹
爸爸在半夜里饿醒了
我看到奶奶抱着爸爸在煤油灯下喂奶
土墙上映着她斑驳的影子
我抱着那影子,一直哭,一直哭
一直哭
梦到深海的生物
巨嘴、利齿、大肚、短尾
有一只忠诚的猪
是我的亲密伙伴
哈皮的耳朵、凹陷的大眼睛、胖墩墩的身体
我喜欢提他的尾巴
睡到半醒
脸贴着席子
听到风扇在转
我睁开眼睛,听到鸟儿在叫
窗外有小片竹子
竹子中间杂了几棵绿树
有翠风压来
我坐起来,
听到床空荡荡的
那一年,
你在我面前掀开了盖头
笑着对我说
你不喜欢被遮去眼睛
你喜欢清楚地看到我
呼吸阳光下的新鲜空气
那一年
我看到你的脸蛋被盖头遮着
我瞧见你对我的笑
只在一瞬间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23年
盖头下,你的脸庞有没有改变?
那一年
你曾经勇敢地摘下盖头
说想看一看春天
只是想看一看
但只是一瞬间
春天又回到了冬天
从此延续这臃肿的季节23年
那一年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
今天
他已经会为你咏诗
噢——,不仅仅是咏诗
他会为你做饭炒菜
他说生活就像妈妈的脸
还记得有一块滑雪板,
你说等到雪积到快没膝盖的时候,
你就带我上门前的矮坡,
然后从雪坡上滑下来
后来过了好多年都没有再下大雪
那年你投身千万打工大军,
在南边的海边
可能已经记不起门前矮坡的样子
那次你接到电话,
门前的土坡被铲平了,
家里要盖新房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仿佛焦急的梦
回音里却些许悲伤
你知道有些愿望等到最后都是忘记
有时突然想起来,
像被冷水浇醒的午觉
天空是一种空白,
物体都散着光,
你才感觉到实在的虚空和苍凉
等了很多年都我们没再一起经历那种大雪
就算雪没了膝盖,
你也不会想到玩耍,
而是一刻不停的繁忙。
那时你有了儿女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话题可聊
我还会想见你
或许没话聊的时候就暗地里想起那些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