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来只寻找和你趣味相符的(包括人),抵触和你不同的,你不是在学习,不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你是在加强自己的个性,讨好自己。这才是我们应该避免的那种自恋。(司屠 野餐)

卡尔维诺在准备往哈佛演讲的前夕,突发脑淤血离世。《新千年文学备忘录》是他的讲演稿,也是他关于文学的最后的遗嘱。但这遗嘱,我读起来实在吃力。许多典籍我不知道,许多书我没有读过。在他旁征博引,借喻引论,思维跳跃中,我只看到个云里雾里。

所谓天才,就像天上的星星,明而稀疏,并且只在特定的天气,特定的夜晚,特定的方位能看清晰。或者是流星,只在一刻闪耀。或者是傍晚的飞鸟,扑哧一只从半空划过,远远地,轻轻地,飘渺的,忽明忽暗。我们能看他,单独的,孤立的,耀眼的,可望不可及。而我等,应是地上的蚂蚱,成群的,忙碌地,不自主地。

文学是我们超越的渴望。是卡尔维诺所谓轻。生存之重把我们牢牢地固定在地上,文学之轻,之幻想,之飘忽的意志,是我们摆脱生存之苦的渴望。卡尔维诺喜欢轻,大概是他以轻为文学存在之根本。远古人听故事,大概是因为那故事让他脱离了生死苦海,飘忽到了恐怖之林上。文学的非理性经验于是慢慢传承下来,变成一种艺术。这种艺术,是我们关乎存在,关乎生存的经验。卡尔维诺举帕尔修斯的故事为例,来说明人类这种特殊的能力。“拒绝直视,但不是拒绝他注定要生活其中的现实。他随身携带这现实,把它作为特殊负担来接受。”

文学之轻,同时是我们筑梦的能力,我们获得一种间接的,而不是直接与生存之痛,死亡之荒谬相碰撞的能力。这是我们和敌人之间的壕沟,不论人生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我们在最终的判决前,都拥有了依靠的对象。

孤独一

孤独不应该是一种情绪,或者一种人生状态。孤独应该是一种武器,一种超脱的工具。你在人群中孤独,不是因为孤独的感觉把你包围,而是孤独像一条小狗,从出生到死亡,一直跟随着你。你要驯养它,给它食物,不要忽视它,企图赶走它,不然哪一天不知怎么它变成一条顽劣的恶狗,对你撕咬,吠叫。被训养的孤独,就是你的工具,是你透视人群,透视自己的工具。
这个工具,让你超脱于具体的事务,又反过来指导你,安慰你。因为你本是孤独。你从孤独和无之中来,迟早回到整体的世界之中而去。你在人生中学习的技能,有一天会全部消散。孤独让你有一种独特的立场和视角。让你超脱纷争和名利的追逐。
但不要让孤独把你占据,你不是一条狗的附庸。你要去过具体的人生,做具体的人。你要去过完你的一生。

孤独二

文学是人类的孤独。孤独是人类的文学。
孤独是一种经验。这种经验让人体验到无助。文学是人类突破种种无助的企图。爱情的无助,生死的无助,贫富的无助。所有个体的,无助的感情,都让人联想到孤独。在那漆黑的雨夜,有谁曾晓你内心的声音?
孤独应该变成人类的工具。以前的文学,都是针对个体的,自发的,无意识的,形成的人类关于生存的非理性经验。我们以为文学式微,其实是因为理性的工具让人类变得过于自信。全然忘了我们还有一种理性之外的工具。
AI发展到某一天,必然突破理性的限制,来到非理性的荒原。那时候,便是文学再生的时候。但那个时候的文学,就不再是人类的文学。而变成另外一种智慧文明,对于存在的自觉的思考的工具。与其变成一个会思考,算计,理财的人,我更期望成为一个可以感受风,感受雨,感受爱情的人。既然如此,我们凭什么认为未来的智慧体不会有相同的期望呢?
孤独的经验,所有的文学,艺术,都是人类关于存在,生存的回应,新的文学,将属于新的智慧。因为关于存在的经验,适用于所有的生命体。

永生

我们不探讨绝对意义上的永生。从目前人类的角度看,我觉得,1000岁,是否能看成一种相对意义上的永生?
在这个相对意义上来看,我觉得有几种类型的永生。
一种是生物学上的永生。这是人类通常意义上追求的永生,即身体的长生不老。这种意义上的永生我觉得就算实现了也只会是一种过渡。因为羰基身体是脆弱的,并且没有容灾备份能力。任何一种意外伤害都可能打断永生的进程。人类必然要去追求一种可以容灾备份的能力,这样在“我”意外死亡之后可以复制再生。
那另外一种永生就可能发生在意识的转移上。也就是现在研究的脑机接口,实现意识上下载。就是说,人类追求永生,渴求的其实是“我”的永存。而”我”不过是一个精神现象。”我”如果可以从一个羰基容器中转移出来,那为什么还要纠结于一个羰基身体?人类如果可以接受一个猪的肾脏,那应该也可以接受一个钢铁的身体,或者其他形式的身体。当然重要的不是身体,而是“我”如果可以转移,那也可以复制。那么“我”是否就有了容灾备份的能力?任何情况下的死亡都可以重新生成,就算备份不够勤快,最多丢失几天的记忆。那么这种情况下的永生当然比第一种更加的可靠。当然,“我”也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消解。也就是说,如果“我”可以转化成一段信息,那么除了转移,复制,还可以轻易地融合。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将不在具有个体之分。人类就是一个整体。

星际旅行完全不需要运输一具羰基身体,而可能只需要发送一段讯息。也许还需要一些可编码的微型机器。这些微型机器可以在它说到达的星球复现一个“人类”社会。

我相信人类不是进化树上的终端。人类永生的起点可能是他在进化树上的一个新的分叉的起点。


人类的命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把自己的精神复制传承到机器上,最后融合统一。
另外一种可能是,在“我”可以复制之前,人工智能就把人类替代了。注意,这里说的人工智能不是目前我们看到的那种。最终的人工智能形态必然是一个融合体,人类会失去对它的掌控,最后新的智能体形成,进化树形成新的分支。人类可能继续存在,但文明的进程已经不由人类本身主导。其实这种情况和第二种情况的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人类主动把自己变成融合的新智能体,一个是被动的状态,文明进程的主动权被新智能体所取代。也就是说,通过新的智能体(其实是人类精神的延续,就像人类是单细胞生物的延续一样。其实都是一种对存在的热望。)踏上了追求永生的新征程。

人类有两种东西可以继承给新的智能体。一种是理性。一种是痛苦。由于永生绝对的不可能。所以痛不可能消失。人类的痛也不是凭空而来的。痛源于对消失的恐惧。痛苦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它早已理性而产生,也将伴随着理性而永远存在。

内卷和独裁

内卷的本质是,为了某一部分利益(混口饭吃),牺牲另一部分利益(时间或者尊严)。

独裁的本质是,为了某个人或部分人的利益,牺牲大部分人的利益。

内卷和独裁遵循相同的机制。在系统可承受之前,他们是稳定。当程度超过一点的阈值,系统发生崩溃。

我们在考虑独裁的时候,不应该从个人或者部分的群体去讨论。独裁是整个公司,地区,或者社会,国家的性质。独裁不是独裁者的独裁,而是独裁者和被独裁者的独裁。独裁的系统总是会推出新的独裁者,和新的被独裁者。

内卷是你的内卷,而不是要饭的你的内卷,或者要自由的你的内卷。你作为一个系统,自身之中肯定有某种因素让你陷入卷耗的漩涡。

独裁的系统,同样有某种机制维持,导致整个系统的内耗。内卷是一个人的独裁,独裁是一群人的内卷。

那那种机制是什么?

是一种恐惧心理,一种生存本能,一种存亡机制,让人掉入蚁圈似的耗尽自身能量的怪圈之中。这个怪圈无法向外扩展,无法探究圈外的世界,只会在圈内约卷越曲,直到卷曲力超过系统的承载力,或者被外部力量打破。

世界末日的时候,我想念所有的人。

当有人写,无人阅读的时候,写作就回归了它原本的状态。原本的状态就是,写作只为写作者自己而存在。

当人们沉浸在新型的网络娱乐媒介之中,写作终于摆脱了它娱乐消遣的价值。在娱乐大众方面,写作是低效的,所以是没有必要的。当然,它的这种功能还会残存下去很长时间,但已经在减弱。

原始人类原先娱乐的方式,可能是声音,舞蹈,还有绘画。中间可能掺杂宗教、鬼神,后来慢慢地形成各种艺术,有了符号和文字。文字一开始出现,和娱乐可能没有关系,后来慢慢普及、大众化之后开始出现文学的各种形式。在文学以前,人们可能只能去参加篝火晚会进行娱乐消遣。后来开始听故事,读小说。文学的兴盛发展和娱乐大众有很大的关系。在没有电影院和留声机之前,阅读小说是很好的娱乐消遣方式。电影和电子音乐开始之后,人们更愿意去看一部电影或电视剧,而不是去阅读一本小说。再后面,就是电子游戏和虚拟现实。整个发展过程,这些不同的娱乐方式,特点就是越来越方便/便宜,越来越容易获得,越来越个人化,越来越能调动人的感官,越来越容易沉迷,最终可能越来越真实,直到模糊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所以文学式微,是很正常的,它的第一次生命已经过去。

定义新的写作,开始文学的第二次生命。这个过程需要写作者完全剥离它娱乐的功能,当然不是刻意的或者必须的,只是以遵从自我为原则,哪怕写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可读,也要遵守这个原则,只因为“我”有叙述“我“的精神的诉求。所有的艺术发展,音乐,绘画,舞蹈等等,都经历这个过程,通过大众化,通过吸引人的感官发展起来,然后因为新形式的出现落下去,但最终保留下来,都是因为它坚持对人灵魂和精神的描述。文学也应该如此。电影,以及现在的游戏和VR,可能都会发展出新的艺术形式,也应该如此。一直下去,直到艺术到达它的终极状态,那就是和精神合而为一,不分彼此。这种终极状态,我们已经看到它的可能性,那就是对生物智能的抛弃。新的智能形式可能不需要艺术,因为这种智能之间的精神形态可能具有方便的融合机制,甚至是大一统的,并不需要艺术这个拐杖。人类需要艺术,因为人和人的精神不相通,艺术是人与人之间精神互通和传承的拐杖。

越孤独,越要写。

2022-09-09 0 条评论

高见(一)

在日复一日地重复我们的愚蠢和懦弱之后,哪天我们中有个人说了一句实话,我们以为深得我心,那就是高见。

高见(二)

万马齐喑的时候,一只马放了个屁,其他马附和,这就是高见。

2020-07-26 3 条评论

最近读三七(刀尔登)近二十年前的文章,有一段他说道,读旧的历史,发现我们老祖宗一直在人与人的关系里打转,比如各种起义,官场的争斗,原地转圈转了几千年,还是老样子。本来我们可以把聪明才智用于探索外部世界,或者我们自我内心世界,但都耗费在与人斗上面了。(最近又到“内循环”了)

他的意思是,我们还没从这个怪圈里走出来。当然没有走出来,不然他没必要说这些了,大可把精力放在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上去。说来也是,没有从怪圈里出来,总是要惦记着它,这件事情耗费了太多中国的智者,这个怪圈总是会把你卷进去的。我们还处在历史的三峡中,不过去是不行的,我相信一定会过去,但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读到Pompeo的演讲,想起了雅典,想起伯里克利的演讲。那么相似,东方西方,自由世界与专制集团。不同的是又过了两千年。当然,Pompeo可能无法与伯里克利相比,这场对抗于历史中可能也只是一段小小的波澜。但每一段历史中的小波动,对处在那个时代的人而已,可能就是巨浪。历史会翻过去,现在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如果某一天,有人到达了自由的大海,希望他们能记住邪恶,记住所有的独裁者的罪恶,这样才对得起他所享受的自由,才能保持勇敢,热情,爱的品格。

1. 每天早上开车,在同一个路段遇到洒水车,感觉在楚门的世界,我的世界。
2. 适当保持幽默感。幽默的人笑,不是高兴的笑,是他觉得要笑了,就笑一下。就像刷牙挤牙膏一样,是规定动作。
3. 所谓幽默感,就是讲/说/做/表演一件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那件事或离谱,或出格,或荒诞,幽默就是表演出来,让人觉得,你这家伙竟然相信这玩意儿。
4. 幽默的意义在于,抵消现实真实不改的荒谬。“你看,老子穷地只剩下内裤了,不也乐着么”,这是一种乐观哲学。只有深刻严肃的悲观者才有深刻的幽默。
5. 没有纯粹的,完全的乐观,所有的乐观,都得打上悲伤的底子。没有底子的乐观,就像在没打底的墙面上刷乳胶漆,不经年月就起壳脱落。
6. 那些浅薄的乐观的幽默,就像腐烂的生命里刻意添加的防腐剂。
7. 当我在副驾上抬头看中间的后视镜,左后方的车倒挂在其中。当飞鸟从前方电线杆飞过,连着后视镜的倒像,我以为一架飞机在前方俯冲下落,赶着飞鸟往前飞。

2015-03-29 0 条评论

我今年28岁
明年29岁了
今天我在出租屋里,
很想把电脑砸了
把手机砸了
当然都没有成功

2015-02-17 2 条评论

假设用以感性为基础的诗来描述,
“关于爱,
我又想起你了”
假设用以理性为基础的哲学来描述,
“爱,是一种存在于此彼之间的,平等包容友好合作的关系”
假设用女人的话来描述,
“你不是爱我吗?”
“……”
以此推论,女人是男人要学习的除感性和理性之外的第三种存在。
而女人只需要学习性感和无理就够用。

不长见识 | 晨钟暮鼓